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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 詭巷人家篇·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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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獨自扔在家裏的苗振翼突然感覺到了冷。

他渾身發抖, 連嘴唇都變得蒼白了,體溫大幅度下降。

不遠處父親還保持著坐姿,頭還和橙紅色的麻辣湯汁連在一起。

最愛自己的人是媽媽, 他知道, 可爸爸這些年也付出了不少, 他為了自己的醫藥費, 殫精竭慮,不惜在領導面前折腰, 變成奴顏媚骨的油膩中年。

苗振翼突然醒過神來,想起這個世界上唯二對自己好的人,不是那個天使般的姐姐,而是父親和母親。

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喜歡振翼,只有他們還喜歡著振翼, 可這樣好的兩個人都被他親手殺死了……

苗振翼突然發起狂來,將所見之物都砸得稀巴爛。碗櫥推倒, 咣咚啷嗆,碎片飛炸。茶幾推倒,陶瓷的杯具散落,碎得再無補救可能。他回到房間, 將手辦架子推倒, 連他最喜歡價值上千元的高達模型都給砸碎、踏爛,連慣用的蘋果筆記本電腦都被他瘋狂拆分,液晶顯示屏被拆分成片狀的幾部分,隨手扔掉, 散落一地, 那層PVA塑料被揉出蜘蛛網狀的裂痕。

一地狼藉,宛若臺風過境。

接著他癱坐在廢墟之上, 筋疲力竭,垂頭喪氣,迅速地沈寂下來。

過了一會,他抱住腦袋,聲嘶力竭地大哭起來,哭聲穿雲裂石,淒厲無比。

哭了許久,他突然想起了救命稻草,“姐姐呢?姐姐哪兒去了?”他找遍了套間的每個角落都沒能發現那個天使般的惡魔,

而害亞當被逐出伊甸園的毒蛇,早已匿於荒野,消失無蹤。

……

……

衛知淩晨的時候才回到家的,面對是一地狼藉,和眼淚幹涸之後雙目空洞,宛若行屍走肉般靠墻癱坐的苗振翼。

“哭有什麽用!”

衛知的聲音寒冷又不屑,絲毫不帶柔軟與關懷。

她並非一個溫情角色,這個時候只想將人吊打。

但她又知道,這裏頭定有異常,她的繼弟雖然中二,雖然有躁郁癥,但也不至於殺死自己的父母,這背後沒有妖魔肆亂或惡人蠱惑,她是不信的。

“為什麽要殺父母?理由是什麽?”衛知連問。

苗振翼不作答,仿佛癱坐在那裏的只是雕塑,而非活人。

得不到答案的衛知暴揍了他一頓。

比起暴力,連躁郁癥患者都望其項背。

衛知從來就不喜歡這個弟弟,他折磨了父母親很多年,卻不知感恩,總是予求予取,仗著有病任性妄為。他暴躁易怒,到處惹是生非,無節制地揍人,後期瘋的非常明顯,是街坊鄰居人人皆知的“瘋狗”。

衛知印象深刻的是高中班主任的一句話:“你弟弟是瘋子,你肯定也是瘋子。”那句話給三觀未徹底成形的衛知以深刻的陰影,以至於恥於提起這個精神病弟弟。在部隊、大學、公司裏,當人們問她“你是不是獨生子女”時,她會猶豫著說慌,回答:“是的,我是獨生子女。”/“不是的,我有個妹妹。”

高中時她因為被校園暴力而略微還手,導致一批人被。幹。趴下。那群沒用的王八羔子向班主任告狀,倒打一耙,而班主任明知道衛知是受害者,卻還是堅信她那“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”的理念去懲罰衛知,還說出了那句她銘記了好多年的歹毒斷言。正是在那種扭曲理念的保護下,校園暴力眾橫行霸道。

不過那都過去了,長大後的衛知也深深明白了父母對子女無條件的愛,知道,只要姜心還活著,就會愛兒子苗振翼,而她作為女兒能保護和照顧媽媽最好的方式,就是連帶著弟弟一塊兒照顧好。衛知努力賺錢,何嘗不是想要為弟弟的醫藥費多出一份力?

而眼下,這個弟弟竟然差點殺死媽媽。

媽媽,是衛知的逆鱗。

不可原諒!

即便被揍得鼻青臉腫,苗振翼還是不說話,似乎他那年輕的身體真的只是軀殼。

衛知無奈之下只好連夜將苗振翼帶回族地。

離開前,衛知看那繼父的屍體模樣實在太悲催,便將人個擡離開桌面,擦幹凈臉,好好地擺放在沙發上。這種死狀,有些黑色幽默了,但著實又讓衛知笑不出來。都說好人一生平,怎麽這世界總是禍害遺千年呢?

事後,衛知沒有選擇報警,而是將事件匯報給了有關部門,希望他們能幫忙調查。弒者為死者的親子,苗振翼罪無可贖,可最該死的還是那個假扮他姐姐、衛知妹妹的人。

那個“苗折耳”消失了,宛若狡猾的游蛇一樣,也佐證了她的罪名。

有關部門很快發來消息,原來類似的事件在近十年來還不少,不少家庭相殘的案子都有蹊蹺,那些人仿佛受到了惡魔蠱惑般,對自己的至親痛下殺手。

這本應該是千頭萬緒的事兒,但衛知憑借著前世的記憶,想到了一個角色——莉莉絲,魔王的情人/前妻/逃妻。

那是個徹頭徹尾的愉快犯。所做的一切不為正不為邪不為護短,只為了心中愉悅。

原著裏,鐘離墨殺死了莉雅之後,書中描寫[魔女一點兒也不傷心,反而哈哈大笑起來,呢喃道:“又有得玩了……”聲若羽毛般輕盈而溫柔。]

這說明,莉莉絲對付紀聖凈完全不是因為女兒,而是為了玩耍娛樂。倒是魔王撒旦是真心為了愛女之死而心痛暴怒,聯合妻子一塊兒懲治整個人界。

莉莉絲擁有異能“森羅萬象”,能幻化為天地間任何生靈的樣子。她曾經化作伊甸園的一條小蛇蠱惑前夫亞當,使得人類始祖亞當夏娃失樂園。如今也既有可能幻化成人類的模樣,蠱惑世人,禍亂四海。

這個世界很奇怪,仙神寥落,妖魔卻肆亂。

上帝基督都不覆存在,撒旦和他的百萬大軍還能四處晃悠,發動戰爭。

三清三聖都隕落,妖狐妲己、千妖百鬼卻還能橫行霸道,令舉世難安。

……

……

苗大龍的葬禮,來的都是街坊領居。這些人普普通通,卻都真心記掛著苗大龍。

苗大龍雖然算不上頂頂的大善人,但也是好人啊,但凡鄰裏之間有什麽需要幫忙的,他都會盡量幫忙,當然這得經過他老婆大人的允許,如果姜心不允許他幫忙,那他就會道歉,然後拒絕幫忙。他以姜心的話為絕對旨意,這個跟正過而耿、執過而倔的衛來是正好相反之人。

屍體火化前,遺孀姜心按照當地的習俗繞圈三圈,哭靈。

她哭得肝腸寸斷,真心實意,無半點作偽。

衛來那是“雖千萬人吾往矣”的英雄傳奇,

她和苗大龍這才是愛情故事。

火化,入甕,上墳。

白布的棚子搭起,無數美味佳肴繞著碗白豆腐湯擺滿桌子,賓客匯聚一堂。

鑼鼓喧天,嗩吶嘩地,熱熱鬧鬧,歡歡喜喜,企圖以音樂驅散心底的哀傷。

白事宴場的後頭,忙碌於竈臺,做著的大鍋菜的姜心忍不住向衛知傾訴:“這大龍啊,也就是你繼爹,別的不行,就是疼老婆。當年跟他差不多大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,我不許他去,因為我不想再一個人過孤兒寡母的日子了,他便真的不去了,這一輩子啊就在這小縣城裏呆著,米粒大的公司裏混著。

“後來為了小翼的醫藥費也想過出去拼一把,可那時候他都三十了,沒人要啊,就只能回去了。我擔心他怨我,他卻樂呵呵的,說娶我是他最大的福氣,其他什麽都不要。你這繼爹,嘴兒甜,愛吃醋,又不騙人,女人要嫁就要嫁給這種男人。”

這小女兒不再身旁,兒子瘋瘋癲癲,丈夫故去,這本就孤苦的離家婦,完全沒了傾訴對象,逮著這天降的大女兒也是絮絮叨叨。

衛知就默默地聽著。

以往她是不愛聽這些事兒的,她又不是他女兒,犯得著聽這種讚美嗎?在她心裏頭,女人應該嫁給比自己強大的英雄,若是連自己一刀/拳頭都接不住,那要他幹嘛?但現如今,她好像聽明白了一點兒。愛情不只是烽火連天下的風月傳說,也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之下脈脈流淌的溫情。

這白事,作為兒子的苗振翼自然也得出席。沒有人知道他是殺人兇手,除了母女二人和他自己。

苗振翼在宴席上躁郁癥發作,推倒了白布桌子,地面狼藉。他開始大吼大叫,沖周圍的空氣揮打。鄰居們一直知道苗大龍的兒子有瘋病,當下也不驚訝,只是叫人控制住他。可這苗振翼力氣奇大無比,將七八個人都揮開去,一幹人都倒地哀嚎。

這動靜自然引來了姜心和衛知。

衛知神色一凜,出手輕易地制服了苗振翼。

發瘋的大力士在他手中乖如鵪鶉,毫無還手之力。

大家不知道衛知是誰,只道她好功夫。

衛知想起當年外婆的葬禮上,苗振翼也是那麽發瘋的,支付他的也是她,可當時她才高中,對在葬禮上發瘋的弟弟一點兒好感也沒有,覺得臉都丟盡了。

面對大家的讚許和鼓掌,衛知扯了扯嘴,想笑卻笑不出來,兀自取了一壺酒,痛飲起來。為什麽這個家庭要如此破碎?

她做錯了什麽?

媽媽又做錯了什麽?

其實弟弟也是個小可憐,他降生在這個世界上,飽受自身精神的折磨,他起初又做錯了什麽?

天意本就將七苦加於人,還有那些個反派要給人苦上加苦,著實可惡!

狂醉的衛知,遠離了會場,到空無一人的巷陌裏去,周遭黑漆漆的一片,她身無佩劍,卻舞起劍來,假裝手中是那兩把神劍。

“我一劍光寒十九州……”

她醉醺醺地唱著,走了調子,五音不全。

“可奈何生死簿上有我名……”

她忘了音律,忘了對稱,唱得亂七八糟。

“不對,是有他人名……”

她忘了自己想唱什麽,詞不達意。

大概是想唱為那救不了人,也幫不了親的無奈吧。

她一劍突刺,沖黑黢黢的虛空吶喝:

“受死吧——女妖!”

不管是黃泉的王者,還是地獄的女魔,傷害她至親之人,她都會竭力追殺!

作者有話要說:

這文絕對不是為弒親者開脫,那是一群被心魔蠱惑了的家夥,是惡魔的黨羽。

發生這種事,肯定是要報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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